国际货币体系和全球经济失衡.(2)

(整期优先)网络出版时间:2009-09-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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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从国际收支的协调机制来看,任何一个由n个国家组成的、资本可以在区域内自由流动的固定汇率区都要面临“n-1问题”:在由n个国家组成的固定汇率区中,由于其中只有n-1个独立汇率,会有一个自由度的剩余——也就是说理论上可以有一个货币自由决定其货币的对内和对外价值——如何分配和使用这个自由度的问题,就被称为n-1问题。一般说来,有三种方法。其一是“不对称解”由某单个国家(设为第n个国家)来使用这一自由度,自由独立地实行自己的货币政策,维持n〗-1个固定汇率的责任由其余n-1个国家承担,这个国家就成为固定汇率区的“中心国”。其它国家由于没有自由实行独立货币政策的可能,它的货币政策是被动地用来维持两国间的固定汇率和利率平价的,因此被称为“外围国”。其二是“对称解”。它不是由单个国家来使用第n个自由度,而是由n个国家联合来使用这个自由度,维持n-1个固定汇率的责任由n个国家共同联合承担,因此在这样的固定汇率区中,不存在“中心国”和“外围国”之分。达到对称解的办法,既可以通过成员国联合的协调行动,也可以通过固定汇率区创建共同的中央银行和单一的货币政策来实现。其三,对于区域性而非全球性的固定汇率区,还可以有第三种办法来解决n-1问题。它是为n国组成固定汇率区的国家引入第n+1个约束变量——“外部驻锚”(External Archor),n个汇率通过与外部驻锚的汇率固定而实现它们之间的相互固定,外部驻锚的价格则是由系统外的因素外生给定的,这样,系统内的n种货币就都是内生决定,系统就具有相容性。

布雷顿-森林体系和后布雷顿森林体系都是围绕美元展开的;是用不对称的办法来解决固定汇率体系的n-1问题的,美国是“中心国”,主要的“外围国”在不同时期有所不同,曾经是西欧、日本,现在是以中国为主的东亚国家。只要维持美元的国际货币本位地位,美国经常项目逆差和外部世界顺差就几乎不可避免,循环往复的过程,即通过贸易逆差输出国际本位货币美元——贸易逆差积累到一定程度美元不得不对其它货币贬值——贬值以后的一段时间贸易账户走向平衡——再次通过贸易逆差输出美元,就几乎不可避免。并且,美元作为国际本位货币的地位,在相当程度上决定了国际货币体系采取以美国为中心国的不对称办法来解决n-1问题。美国由此在一定程度上扮演了“世界中央银行”的角色,其货币政策具有国际主导权,拥有向世界输出货币的特权,并可以把汇率和经济调整的责任转移到别的国家。正是由用单个国家的主权货币充当国际本位货币产生的国际货币体系的内在矛盾,导致了布雷顿森林体系崩溃。在后布雷顿森林体系时代,虽然美元同黄金脱钩和国际储备货币多元化使这一内在矛盾得到缓解,但矛盾并没有根除,“广场协议”就是这一矛盾激化后的一种政策调整,并且调整责任主要落在了当时的“外围国”日本和德国身上。今天,我们所再次面临的全球经济失衡,不过是“特里芬难题”的再现。

三、本次全球经济失衡程度更大、范围更广且顺差集中在亚洲的原因

虽然产生的根源相同,但是同前几次国际经济失衡相比较,本次经济失衡程度更大、涉及范围更广,且顺差国家主要集中在亚洲,这是本次失衡不同于以往的特点。了解形成这些新特点的成因,对于更深层次的认识当前的全球经济失衡是有意义的。

本次经济失衡程度更大,范围更广的原因,在于以下参数发生了变化。

第一,更为迅速增长的对国际交易和储备手段的需要。世界经济一体化进程从1990年代开始呈加速发展,商品、要素、人员流动的规模和速度史所未有,因而对国际交易和储备手段的需求增长更为迅速,这就必然要求作为主要国际本位货币的美元,能够以更大的幅度增加供给,需要美国更为显著地累积贸易赤字来实现。

第二,国际货币供应的外在约束在更大程度上被削弱。布雷顿森林体系下,贸易顺差国可以把积累的美元向美国兑换黄金,而迫使美国实施紧缩政策,约束美国贸易逆差的进一步发展。后布雷顿森林体系则彻底摆脱由黄金兑换产生的约束,美国可以不受限制地根据国内经济的需要发行货币,并通过货币和财政政策保证内部平衡,把外部失衡调节的压力丢给需要美元作为国际储备的贸易伙伴来解决。美联储前主席格林斯潘曾经说过,美联储为刺激经济发展,在注入美元问题上不存在任何界限。

第三,资本账户开放和金融一体化使得各国储蓄可以在更大范围内得以配置,国内储蓄可以在更大程度上同国内投资偏离。不同于以往,目前有更多的国家放开了资本账户,国际金融一体化程度加快,金融资产增长的速度远远超过了同期GDP的增长速度,资本流动引起的交易量比经常账户引起的交易量要大很多。国际金融市场的高度一体化放松了对国家内部储蓄投资平衡的限制,国家的储蓄率和投资率的相关性在减弱。如果不是国际资本流动变得越来越容易,很难想象全球经济不平衡会达到现在的程度,而且可以维持这么久。

第四,国际货币体系丧失规则,冲突增大。布雷顿森林体系的解体,使世界经济失去了被清楚界定的政府干预规则,失去了各国在国际收支调节中的义务约束,致使各国经济决策只在非正式的货币安排中,采取基于没有制度规定和约束的政策来作出应对,各国从本国利益出发,更为经常地采取非协商和非合作的方式来解决国际经济失衡,造成经常账户不平衡程度更大,持续时间更长。

这次全球经济失衡,出现顺差的国家集中在亚洲,有两个重要原因:第一,“外围国家”发展战略的相似性和东亚国家劳动力低成本优势的共同推动。二次世界大战以后,西欧国家和日本为了推动经济发展,采用了以出口推动就业和经济增长的发展模式。为实现出口导向,这些国家采取了压低汇率、钉住美元、鼓励储蓄等政策措施,直接的结果是在全球经济贸易关系中,1960年代贸易顺差集中在西欧,1980年代贸易顺差集中在日本。随着西欧和日本相应完成了经济追赶任务,它们就先后从(后)布雷顿森林体系下的“外围国家”阵营“毕业”。随后,东亚国家为了完成经济赶超目标,也选择了西欧和日本曾经的发展模式,加入了国际货币体系外围国家行列(在布雷顿森林体系到1980年代前,它们要不微不足道,要么游离世界市场体系之外。)。近十几年来,全球供应链条重组、生产工序分割、服务跨国外包处于加速发展阶段。东亚国家,特别是中国,拥有大量便宜的劳动力,导致劳动力密集的生产环节向亚洲国家,特别是中国集聚和转移,就进一步带来了贸易顺差在东亚国家的集聚。第二,97亚洲金融危机引发的“过度调整”。亚洲金融危机使得亚洲国家认识到本国货币无法进行国际借贷,甚至本国货币也不能用于国内长期借款(由于国内长期资本市场,包括股票、债券市场不发达。),不得不通过国际借款来实现融资,使得它们承受货币和期限的双重不匹配,因而极易受到投机性攻击而发生货币和银行危机。为了吸取亚洲金融危机的教训,危机过后,亚洲国家开始将拥有储备的多少作为国家货币信用的支持和阻吓游资冲击的手段,从而积累起过度外汇储备,在国际金融市场上由净借款者变成了净放款者。由于中心国家——美国资本市场的广度、深度和流动性,以及美元作为关键货币的独特性,过多的储蓄就主要流向了美国。

四、结论和我国的应对之策

如果当前全球经济不平衡以贸易顺差国减小顺差,逆差国减少逆差为主要调整思路,而不触及国际货币体系这一深层次问题的话,全球经济不平衡就得不到根本解决。这些办法,可能会在一段时间中缓解失衡,但以后同样程度甚至更大程度的全球经济失衡还会出现,只不过那时的顺差国可能不再是中国,而变成例如印度或者巴西等国家。

在当前全球经济失衡调整的国际压力下,美国将矛头指向了中国的汇率制度和内需政策。它希望通过中国等东亚经济体的货币升值、储蓄降低、进口扩大等办法来缓解全球经济不平衡。20世纪70年代初期和80年代中期,美国已经两次以类似手法完成了美元的贬值,先后将调整成本转移给了西欧和日本。本文的分析说明,考虑到当前全球经济失衡的国际货币和金融体系基础同以往的情况是相同的,美国现在所提出的调整办法,实质是对经济调整成本的再次转嫁。

全球经济失衡的根本解决,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国际货币体系的合理化改进,但这种改进首先是以削弱美元作为国际货币本位和美国作为国际货币体系“中心国”为条件的,必然会遭到美国的反对。而且国际货币体系走向多元化和用“对称解”的办法解决n-1问题,形成比较均衡的国际收支调节责任承担机制,需要国家间的对话、协调和合作,在主权国家林立的世界,基于共同利益的跨国家和超国家行动,从来就是困难的,脆弱的。从这个意义上讲,全球经济失衡的解决具有长期性,而且会充满摩擦和矛盾。

我国的对策:首先要深刻认识不合理的国际货币体系是全球经济失衡的根源,不要局限于表面现象,同时要认清美国希望调整责任再次转移的本质,吸取历史教训。第二要尽早着手调整出口导向的发展战略,调整外资外贸政策,实现主要依靠内需来解决就业和推动经济增长。其它的应对办法包括:推进亚洲区域性货币合作;力所能及地参与国际货币和金融方面的协调和合作,不承担超过能力的责任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