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钓一池清秋雨

独钓一池清秋雨

文 / 霍同长

一夜稀疏秋雨，送来天凉好个秋。难得一个清闲午后，自己没有课，交代好同伴后离校。经不住秋雨的诱惑，想起好长时间，没有那惬意的垂钓，于是准备好钓饵，等雨点稀拉一些再伺机出门。

秋雨一阵阵洒落。我的电动车没有骑行多长时间，就赶上风紧雨密的，片刻时辰，打湿了自己单薄的衣裳。望着茫茫的雨幕，好像没有停歇的时候，无奈折返车子回家。内心还是像揣了个兔子，不能就此安静。我听到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倒像是催我出行的鼓声。钓鱼人都是这样，喜欢着这阴雨天的鼓点。

我再次武装，这次从家里找来好久不用的红雨衣，从头上套下去，只是露出两只眼睛。外面的声音，听得不太真切了。没关系，那是因为头上雨衣，紧紧地包裹着我的耳朵。我又找来雨靴，那是爱人穿的。我努力地套进去，真的不合脚儿。没办法，一心想着雨钓，没有准备防雨防水的用具，凑合着吧。

我赶紧跨上车子，任雨点打在脸上，我只顾望着前方。安合路上那些轿车，飞快地从身边驰过，它们飞驰而过腾起的水雾，白蒙蒙一片，妨碍了我的视野。我睁大眼睛，忍受着细细密密的雨点的敲打。我恨不得电动车多个轮子来。我要一口气骑到目的地，那个不久前我垂钓过的，再也熟悉不过的池塘边。

这个下午，这片天地，应该属于我的。

池塘的水面，比着往常平静了好多，看不到鱼儿活动一丝痕迹。

我把车子放在路边的一棵香樟树下。树下有着色泽斑斓的叶子，雨点迫使一些香樟叶子，断断续续地落下。抬眼看上去，那上面有着香樟树结得细小的果子，刹那间，我好像闻到它一贯存有清香。

雨点使得树上的叶子更加油亮，那些茂密的叶子天然地形成一把大树伞。我把车子放在树下，可以防着雨淋。

豆大的雨点，不间歇地打在稀稀拉拉的落叶上，发出吧嗒吧嗒的声响。偌大的池塘，在秋雨中显得更加寂静。

池塘边没有看到一个人，只是偶尔听到几声犬吠声。那些雨线斜斜地洒向塘面，水面漾出无数个圆圈。一阵阵秋风吹来，水面荡起一层层涟漪，我的钓线随着水波起起落落。我的垂钓序曲开始了。我静静地盯着水面，不放过一丝一毫的动静。

我的身后是一个草坡儿。好多杂花野草，长得快有一人多高，雨天让这些植被更见生命力，它们有着生机勃勃的样子。我走进那儿，就像整个人淹没在那里。秋雨打湿脚下葱茏的杂草，看一些蓝色的野花在雨中静静地开放。

下雨天，我不能在草中侧坐，少了一些乐趣。人是天然地同大自然亲近，我在雨天的感觉更明显。“侧坐莓苔草映身”的童趣，我是没法子体会了。

我只好一个劲地站着。这种体力活是自个儿找的，没有垂钓过的人，很难领会其中的甘苦。剩下的就是漫漫地等待了。等待是一种希望，等待是一种快乐，等待还有一种莫名地冲动，一个无法料想的神秘感。雨中执竿，抬眼是雨幕，低首是涟漪，这是垂钓者的写意吧。

其实，垂钓，是身心的一种栖息；垂钓，更是一种自然回归；一种精神专注和释放。我这样想着。

四周寂静极了，雨声仍旧稀稀拉拉地响。我能够感知自己的心跳，我更能知晓自己思维在秋雨中流淌。我这样静静地等候一个多钟头，水面下一点动静都没有。我假想有着奇迹出现，就像前几日，那个秋阳艳艳的午后，我汗流浃背地如此等待。刹那间天赐灵物，我一甩竿，一轮秋阳闪着我的眼。那是一尾漂亮的武昌鱼上了钩。我惊讶，天地造物机巧与神奇；我惊讶，自己有着一竿子挑动江湖的魅力。

有时奇迹，就在你准备放弃的刹那间出现。钓鱼人，都有着这样的经验。所以，善于垂钓的人，总是在与时间拧巴，时光被垂钓人挑在钓竿上，伸得老长老长。自由时光，时光如水；都是你的财富。天空、水面都属于你的。时光和水，被你用一苇一线连接着。

拥有殷实的自己的时光，几乎成了所有钓者独到的收获。

一只翠鸟不知从哪儿飞来，跃跃欲试地想落在我的钓竿上。我惊讶自己如斯定力，我的安静终于博得一个生命磁场的生成。那只翠鸟在我的钓竿附近来回地飞旋，两只细细的脚儿几乎碰着我的钓竿了，我的手心也能感触它的生命的搏动，水面上的鱼线也跟着它在动。

天地太寂寞了，一个生灵总要给这片天地一些挥动；也许翠鸟也怕这位不速之客恐要离开，它要来些挽留或打个招呼。这个小家伙，让我在绵绵秋雨里眼睛一亮，我的精神也为之一振。

我似乎成了雨中立着的一个草人。我想起乡下为了呵散那些无名的鸟儿，因为它们常常偷吃着庄稼。庄稼人就在田野间捆扎些草人，有的还戴上草帽，穿上皮衣，手拿着棍棒之类。风一起，这些捆扎的草人似乎有了灵性，全身跟着动起来，吓得鸟儿飞远了。我在那只翠鸟眼里是不是个草人呢？远处若是有着行人瞅见我，是不是以为这样绿草丛中尽然有个草人呢？我这样奇妙地想着，心动身不动。

我还在仔细地盯着不远处漂在水面上的鱼浮子。它应该是我的全部精神所在。可它就是没有往常的弹跳，我的耐心又一次遭遇这样的挑战，我准备放弃这次的垂钓。

远处一条黄狗看见了绿草丛中这个红点的我。瞧着不顺眼，于是就使劲地朝着我狂吠。我根本不理会它的骚扰，我觉得垂钓要排除外界的一切干扰，不管是内心的，还是我的感官的，都要不加太多的在意。这条狗狂吠了一会儿，觉得也没意思了，一副扫兴状地逃走了。水面上还是有些溅起来水花，可能是小鱼儿听不得这样的噪音来。

这个下午，我看见一只会飞的翠鸟，一条会吠的黄狗，还有那默默地跟了我好久的、穿在钓钩上的仍在动的蚯蚓。秋风秋雨里，除了听到的一些嘈杂声，我倒是领略到了垂钓一滴水的感动。

没有鱼事，想起人事。此时此景，自然让我想到《题秋江独钓图》的那首诗：

一蓑一笠一扁舟，

一丈丝纶一寸钩。

一曲一歌一尊酒，

一人独钓一江秋。

意境肯定美极了。可现实呢？我总是难以找不到那首诗的境界。当我们在品味江边渔翁的悠闲自在和孤独时，渔翁已不知在哪里，而诗中渔翁当时的感受其实也许并不是这样，如鲁迅《风波》的开头所描写的一样，许是迫于生计，家中尚有老小需要吃食。诗中渔翁是孤独的，清代的王士桢比他更孤独，“一人独钓一江秋”，你不能理解我，我也无需你的理解。

懒得和你解释，也许是一种自我的再现。我在这世外天地里自斟自饮，自唱自和，怡然悠然，你不能体会此中意味，我却又何必和你多费口舌呢？这就是人与人的千差万别吧。看这山这水，都是为我而来，你又何必过问我这钓竿能捕着多少鱼？王士桢孤独得很坦然 ，把孤独享受成一种逍遥，一江的水因我而流，一江的鱼为我而来，一江的秋任我把玩，如此畅快，有何不好呢！我的钓境，离此真的太远。

看来，垂钓还真的有着品味，有着体会，更有着回味。垂钓，不只是：上个鱼儿就快乐，拿起钓竿就逍遥那么简单。垂钓入境了，才能真正体会山水之乐、醉翁之乐、孤独之乐。无论是“一人独钓一江秋”，还是“独钓一池清秋雨”，获得那份久违的内心释然、安然、淡然；才为是最大的收获。

作者简介：霍同长，双本学历，安徽省六安市舒城县人。高级教师。六安市语文学科带头人；六安市优秀班主任；六安市优秀教师；六安市书协会员；六安市作协会员；首届舒城名师。个人著作《时间与笔尖并行》于2019年7月由团结出版社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