艰难的生活：南京慰安妇经历的20世纪

艰难的生活：南京 慰安妇经历的 20 世纪

许靖利

重庆师范大学 400000

摘要：中国是日本推行“慰安妇”制度的最大受害国，中国“慰安妇”所遭受的磨难也是最为悲惨的。南京大屠杀后，日军全面推进“慰安妇”制度，南京因而成为日本当局实施慰安妇制度最完善、慰安所与慰安妇数量最多的大城市，也是“慰安妇”受害最严重、最典型的地方之一。本文拟以南京地区的“慰安妇”的遭遇为例，揭露日军对妇女的残酷迫害和无情压榨，以此揭穿“慰安妇”制度的罪恶本质。

关键词：南京 慰安妇 性暴力 侵华日军

“慰安妇”是指因日本政府或军队之命令，被强迫为日本军人提供性服务、充当性奴隶的妇女；慰安妇制度是二战时期日本政府强迫各国妇女充当日军士兵的性奴隶，并有计划地为日军配备性奴隶的制度，是日本法西斯违反人道主义、违反两性伦理、违反战争常规的制度化了的、无可辩驳的政府犯罪行为。慰安妇的历史也是世界妇女史上空前的、最为惨痛的被奴役记录。^①20世纪90年代后，中国的“慰安妇”问题研究取得了很大的成就，出版了大量研究专著和论文。在日军“慰安妇”起源、形成及性质，“慰安妇”的来源及数量，“慰安所”的类型、形成、管理和分布以及战后日本的责任及态度等方面的研究取得了长足的进展。其中苏志良、陈丽菲《侵华日军慰安妇制度略论》称得上是“慰安妇”研究的扛鼎之作。

在南京地区，则涌现出了一批以经盛鸿和张连红为代表的研究南京地区“慰安妇”和“慰安所”的人物。南京地区的“慰安妇”研究在广大学者和多家学术机构的共同努力下，取得了相当大的成果，但仍有一些不足和遗憾，如对“慰安妇”所受的伤害调查多停留于性暴力，未能深入挖掘“慰安妇”在这一制度下所遭受的多种创伤掠夺。本文拟以南京“慰安妇”女性受难史为中心，着重分析日军对“慰安妇”的多种掠夺类型，以此突出日本法西斯的惨无人道、毫无人性以及在大历史环境下“慰安妇”悲惨的个人命运。

一、南京“慰安妇”制度的产生

南京是日本侵华8年期间“中国派遣军”总司令部所在地，由于日本军政机关、驻防日军与日本侨民众多，因而成为日本当局实施慰安妇制度最完善、慰安所与慰安妇数量最多的大城市之一，也是中国妇女、韩国妇女、日本妇女以及其他国家妇女受害最严重、最典型的地方之一^②。1937年12月日军占领南京后，一场惨绝人寰的大屠杀在这座美丽的城市产生，伴之而来的是大数量、大规模的强奸行为。据金陵大学教授威尔逊的调查，在南京被占领的一个月内，就有2万中国妇女被强奸。中国南京敌人罪行调查委员会则指出，整个屠杀期间，共有8万妇女遭到强奸^③。女性成为了战争的最大受害者，性侵犯几乎随处可见，一个日本驻南京114师的士兵天田锁增三回忆说，“无论老幼，她们都逃不脱被强奸的命运。我们从下关派出拉煤车到城市的街里和乡村抓回许多妇女。然后把每个妇女分配给15-20个士兵，任他们奸淫凌辱”^④。更为可恶的是，据多名日本老兵回忆“强奸后，我们还要杀死她们”，日军为了消灭罪证，把这些妇女当作动物一样无情的处理掉了。

大规模的强奸事件的发生，性病在如瘟疫一样在日军中迅速扩散。日军高级将领担心来自西方国际舆论的谴责，也吸取了日军出征西伯利亚时期性病蔓延的悲剧。为了避免军队秩序和战斗力遭到破坏，日军决定迅速实施慰安妇制度^⑤。1937年12月28日，“上海派遣军”参谋部第二课提出的《关于设立南京慰安所的方案》迅速得到通过^⑥。也就是说，南京大屠杀成了日军全面推行慰安妇制度的契机^⑦。

目前可以查实的南京日军慰安所的名称或地点有“皇军慰安所”、“日华亲善馆”、“日支亲善馆”(夫子庙，有4处)、故乡楼慰安所、浪速慰安所、大华楼慰安所(白下路213号)、共乐馆慰安所(桃源鸿3号)、东云慰安所(利济巷普爱新村)、浪花慰安所(中山东路)、菊花馆慰安所(湖南北路楼子巷)、青南楼慰安所(太平路白菜园)、满月慰安所(相府营)、鼓楼饭店中部慰安所(鼓楼饭店)、人民慰安所2处(贡院街海同春旅馆和市府路永安里)、惠民桥升安里慰安所、傅厚岗慰安所、“上军南部慰安所”(铁管巷四达里)、“上军北部慰安所”(铁管巷山西路口)、龙潭慰安所、四条巷慰安所、下关慰安营。在科巷、水巷洋屋内及珠江饭店等处均设有慰安所^⑧。还有桃花宫、绮红阁、浪花楼、共乐馆、蕊香院、春楼阁、秦淮别墅等25家汉奸或中国妓业主经营的向日军开放的妓院，总计50多个，涉及的日军部队番号有第16、15、114、116师团等。也许这只是南京慰安所的冰山之一角^⑨，更多的场所，更为悲惨的命运，也许都淹没在无法留下记录的历史长河之中。

二、日军对“慰安妇”的几种主要掠夺

被强征而来的中国妇女，在日本军方将“强奸”的观念置换为“性服务”之后，军队中集团性的强奸不但合法，而且受到军方的保护，所有掠夺来的性奴隶也一概被日军称之为“随军慰安妇”

^⑩。“慰安妇”不仅要遭受日军的性暴力，她们的其它合法权益，乃至于最基本的生命安全也无法得到有效保障。日军对“慰安妇”的掠夺主要有以下几种形式：

第一是性暴力。日军开设“慰安所”，强迫妇女充当慰安妇的主要目的之一就是为了满足日军的性欲。慰安妇每天基本都要接待30-50个日本士兵左右。在特殊情况下，“慰安妇”一天“慰安”日军士兵的次数还是相当多的，它甚至超出一般人的想象。一天之间被迫接待60至70名士兵并不鲜见。^⑪南京幸存“慰安妇”老人杨隆珍回忆道：所方规定她们每人每天“接待”的军人不得少于5人，超额完成“指标”还奖励。那些刚从前线撤回修整的日本兵，见了她们便迫不及待的扑上去…慰安妇们后来也在这苦难中麻木了，她们常常脱下三角裤往哪里一扔，面无表情地数着数，口里机械的说着：“好了，下一个。”“好了下一个。”^⑫

南京一些慰安所对“慰安妇”使用的价格和时间还做了详细的规定，如兵一次一圆时长30分钟，每延长30分钟追加五十钱；校和高等官都是一次三圆时长一个小时，每延长一小时追加二圆；判任官以下则是一次五十钱每次三十分钟，每延长30分钟再追加价钱^⑬。日本侵华老兵曾根一夫回忆：“在条件恶劣的最前线守备地，（一个慰安妇）有时一天要应付七、八十人，甚至100人。一天要应付100个男人，假定24小时不眠不休的工作，每小时约要应付4人，换句话说，每15分钟要处理一人。若扣除最低限度的睡眠和吃饭时间，则每小时约需处理七、八人。”^⑭在如此高强度和混乱的性交下，“慰安妇”身心都受到极大的摧残，很多人因此感染性病失去生育能力，被蹂躏致死的也不在少数。

第二是肉体和精神上的虐待。“慰安妇”们，不仅得遭受日军毫无休止的性暴力，殴打折磨虐待也是家常便饭。曾在南京“青云慰安所”做过3年“慰安妇”的朝鲜老人朴永心控诉，当年她被日方当局以招被日方当局以招“女看护”为名骗到南京，送进利济巷2号“东云慰安所”；开始她不从，被日籍老板关进一间狭小的阁楼里，饥饿、吊打，最后被迫沦为“慰安妇”，受尽侮辱、蹂躏。有一次她来月经，下身血流不止，但“慰安所”的日本老板仍要她“接待”一个日军士兵。她不愿意，那日本士兵竟惨无人地道拔出佩刀，向她的脖子上猛然捅去^⑮。慰安妇在这里饭吃不上，觉睡不好。有的只能在日军的腹下吃点饭团子；有的躺下去，就再也未能爬起来；有的被虐杀而死；有的不堪蹂躏自杀身亡。活着的，苟延残喘，没了灵魂，形同僵尸。若患有各种疾病或精神失常，则被赶到荒野等死。对于稍有不从或反抗的妇女，日军轻则施以饥饿，重则用军刀割其乳房、剁其手足，甚至让狼狗将她们一片片撕烂示众，借此威胁其他慰安妇^⑯。

除了肉体上的殴打折磨，“慰安妇”的人格和思想也遭到严重摧残。

中国和朝鲜的慰安妇被剥夺了拥有自己名字的权利，通常被日军或慰安所的业主改名，大多数改成日本女性的名字，如花子、顺子、纯子等。有的甚至像对待犯人一样，给慰安妇编上号码。南京慰安妇周粉英所在的慰安妇里一共有四十多个慰安妇，每个人都被日本人编了号。这个数字，是按长相来定的，周粉英被评为一号^⑰。为了让日军有一种重返故乡的感觉，管理者多要求慰安妇身着和服，而且下半身不能穿短裤赤身裸体。或者连衣服也不允许穿，令她们赤身裸体的接受虐待。有老人回忆道，在南京的江浦慰安所，这些“慰安妇”没有人身自由，每次在镇上住几周到几个月不等，并且来时身上都披着写有“大日本娼妇”字样的条幅^⑱。对于深受宋明理学传统影响的中国妇女来说，这种人格上的羞辱不弱于任何肉体上的虐待。

刘聚才老人回忆说:“这所房子如同旅馆，有一个大门进去，中间有一个小过道，两边各有十几间房子。一进门有一个柜台，有一个日本男人坐在那里。当时我们经常能看到有三十多个妇女出来散步，在冬天有太阳时，她们都坐到门口晒太阳取暖。这些妇女大都穿着日本服装，也有少部分人穿中国衣服，但出去时都穿日本服装，据说这个慰安所的慰安妇大都是日本人和高丽人。这个慰安所是一个40多岁的日本男人管理，他的管理相当严格。我当时才17、18岁，那些女的有时还主动要跟我们讲话，她们当中有人会讲中国话，但那位日本人总是很凶狠地训斥她们，禁止她们同我们中国人讲话。”^⑲说中国话是不被允许的，心中的苦楚亦无法述说，虽然还是在中国，心灵的孤独和痛苦，放大了她们内心深处的无助和恐惧。

第三是日常生活遭受的折磨。

日军大尉宫本于1937年12月16日在南京写给友人的一封信中讲述了当时设在南京下关煤炭港附近一所慰安所的情况:

　　……晚上，我们接到命令，让去军需部新建的慰安营，接受慰安。慰安营是由木板搭的简易房子，离下关煤炭港不远；里面关押着近300名慰安妇，毫无疑问，她们是这次胜利的战利品，也是在当地征集的女人。我们到达时，她们已经全部被强暴得温顺了，如同一群猫卧在地板上，守着炭火，一丝不挂，也不收费，只是等待着我们上去。有的饿得一点力气也没有了，也许是怕她们跑还是怕她们挣扎，每个士兵都发了一个饭团子，说是捎给你干的女人，这是她们全天的口粮。女人们见到饭团子，红了眼，夺过去就吃，全然不顾我们在她们身上干什么……待我们集合等待离去时，又有

80多名当地女人被押进来，填满有些体力不支的慰安妇的位置。^⑳

“慰安妇”们最基本的生活条件无法也受到保障，挨饿受冻成了常态。在南京五台山的一所“慰安所”里，寒冬腊月，日军只给她们每人一条军用毛毯、两条毛巾和一块药皂。半个月里有10名妇女冻饿生病而死；每人每天只吃两顿饭，吃的是粗面馒头与两瓷缸马铃薯汤；她们想自杀，连一根上吊用的裤带都没有²¹。在如此艰难的生活条件下，很多慰安妇还要洗涤、到食堂帮忙、做针线活，甚至挖战壕，没有一天可以休息，也没有任何报酬²²。

这样还不够，一旦“慰安妇”生病或者怀孕，她们的命运几乎就会像野狗一样被抛弃，被杀害。据日本学者千田夏光的研究，“慰安妇”中，因为连续不断的睡眠不足，卫生条件差，以及营养不良，至少有10%的“慰安妇”患有肺结核²³。在那个年代，“慰安妇”得了这种病，等于是判了死刑。日军对中国、朝鲜的肺结核病人，不给任何药品，因为她们只是到处可以掳掠到的“慰安妇”而已，药物比她们的生命更贵重²⁴。而日军对待中国“慰安妇”中的性病患者，轻者治愈后继续留用，治疗无效的重病者即处死灭尸²⁵。日军方对各慰安妇甚至下达了这样几条规定，慰安妇若怀孕，则杀子留母；慰安妇若生重病，则已丢了之；当危急时刻，日军要先杀死慰安妇，然后撤退²⁶。

三、结语

由于日军毫无人性的残暴行为，大多数“慰安妇”的寿命其实很短。在几十万中国“慰安妇“中，能够活下来熬到现在的早已为数不多。截止2021年8月14日，这个数字目前是14，最终会变成0。在漫长的生命里，她们不仅常常要面对内心深处传统伦理道德煎熬，生活中亦受到不少流言蜚语的折磨。于此相对的是，在日本右翼势力的有意掩盖下，这一历史事实没有得到国际社会的应有注视，侵华日军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慰安妇”没有得到应有赔偿。

作为南京沦陷时期的重要史实，“慰安妇”们不应该被我们遗忘。人会遗忘历史，但历史永远不会放弃寻找真相。作为女性，更应当去挖掘那些血泪后面的事实，方能鉴往知来，警惕日本军国主义的复活以及这些悲剧的重演。

参考文献

[1]南京图书馆.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史料[M].江苏古籍出版社，1997.

[2]张纯如.南京浩劫:被遗忘的大屠杀[M].东方出版社，2007.

[3]苏良.日军性奴隶[M].人民出版社，2000.

[4]经盛鸿.南京沦陷八年史[M].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3.

[5]苏智良.慰安妇研究[M].上海书店出版社，1999.

[6]小吴行男：《日本随军记者见闻录》，周晓萌译，世界知识出版社，1985.

[7]孙逊.慰安妇血泪[M].太白文艺出版社，2001.

[8]曹保明.慰安妇考察手记[M].吉林文史出版社，2007.

[9]拉贝·约翰.拉贝日记[M].江苏人民出版社，1997.

[10]魏特琳.魏特琳日记[M].江苏人民出版社，2000.

① 苏智良, 陈丽菲：《 侵华日军慰安妇制度略论》，《历史研究》， 1998年第2期，第90页。

②经鸿盛：《对南京原日军慰安所的最新调查报告》，、《社会科学战线》，2007年第3期，第139页。

③转引自苏智良.：《慰安妇研究》， 上海书店出版社，1999年，第45页。

④ 《南京暴行中的中国妇女》，转引自张纯如： 《南京浩劫:被遗忘的大屠杀》， 东方出版社， 1998年，第28页。

⑤经鸿盛：《对南京原日军慰安所的最新调查报告》，第139页。

⑥ 经盛鸿：《南京沦陷八年史：一九三七年十二月十三日至一九四五年九月九日下》，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3年，第850页。

⑦上村利道日记 ： 张宪文.南京大屠杀史料集 (8).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 2005.

⑧ 中央档案馆等合编《南京大屠杀》，第717页。

⑨苏智良, 陈丽菲：《 侵华日军慰安妇制度略论》，《历史研究》， 1998年第2期，第98页。

⑩苏智良, 陈丽菲：《 侵华日军慰安妇制度略论》，《历史研究》， 1998年第2期，第99页。

⑪苏智良.：《慰安妇研究》， 上海书店出版社，1999年，第45页。

⑫ 苏智良：《慰安妇研究》，上海书店出版社，1999年，第315页。

⑬ 张连红：《南京下关区侵华日军慰安所的调查报告》，《南京师大学报》（社会科学版），第138页。

⑭ 曾根一夫：《一个侵华日本兵的自述》，载《悲情.血泪——南京大屠杀亲历记》，第140页。

⑮ 经鸿盛：《南京日军慰安所与慰安妇概论》，《日本侵华史研究》，2013年第3卷，第20页。

⑯ 经盛鸿：《南京慰安妇的血泪—对南京侵华日军慰安所的最新调查报告》，《百年潮》，2007年第5期，第59页。

⑰

陈丽菲：《“我是一号”—周粉英老人二战时期被强迫为慰安妇的访谈史料整理》，《史林》增刊，2010年，第175页。

⑱ 经盛鸿:《对南京浦口区(原江浦县)原侵华日军慰安所旧址的调查报告》，未刊。

⑲ 张连红：《南京下关区侵华日军慰安所的调查报告》，《南京师大学报》（社会科学版），第139页。

⑳ 江浩: 《昭示: 中国慰安妇》 ,作家出版社 1993年版 ,第 178页。

21经鸿盛：《南京日军慰安所与慰安妇概论》，《日本侵华史研究》，2013年第3卷，第21页。

22苏智良：《慰安妇研究》，上海书店出版社，1999年，第341页。

23［日］千田夏光『從軍慰安妇』、116 頁。

24苏智良：《惨绝人寰——中国籍慰安妇遭受的性奴役》，《军事历史研究》，2015年第二期，第39页。

25 苏智良：《惨绝人寰——中国籍慰安妇遭受的性奴役》，《军事历史研究》，2015年第二期，第39页。

26经鸿盛：《对南京原日军慰安所的最新调查报告》，第139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