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木文学作品二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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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木文学作品二篇

文/巴木(四川)

借 表(散文)

那时的高考不像现在,有高中同等学历的都可以参加,而是要先预考筛选的,很有些同学高中毕业,过不了预选线,也要被拦在考场外,没了高考的资格。预选一般在正式考试前的一个月左右,没有统一规定时间,都是各地方自行确定,预选后就填报高考志愿了。全国统一高考时间是77日到9日。

过了预选线后,翻越50里崎岖山路,回到家里,背上一个月的生活(粮食)背篓。返回县城途中,专程到姨家告知预选的事,她们很是高兴,硬要留我吃过中午饭才往县城赶。饭桌傍,姨夫从裤兜里掏出一块手表,左手把玩着手表,右手端起酒杯,脸上堆满微笑,那细品慢品的情调,堪比而今中500万大奖的兴奋与满足劲儿。

姨看着我说:今后啊,侄儿考上大学,有了工作,买块更高级的手表送给你姨夫,干脆把他高兴死算了。我说:等我有钱了,肯定没问题。

姨夫说:这表是价值30多元钱的山城牌,比这好的50多元的上海牌手表,我可舍不得买哟,何况,山城牌手表一样防水防震呢。

这时,我却回想起预考时的广播:各位考生注意了,本堂考试时间过半,答完题的注意检查,没答完题的加油。于是,开口说道:姨夫、姨娘,能不能把这手表借我用用,以便正式高考时把握好时间呢?

忽然,姨夫失手把酒杯掉了,满杯酒泼撒在桌面,面无表情的把手表揣回了裤兜。姨娘楞了一会儿说,到时我们给你送来,不是还有一个多月嘛,学生也有小偷小摸手脚不干净的,为了安全起见,今天就先说到这儿哈。我觉得姨说的有道理,也没再提借表的事。

76日晚上,也没见姨送表来。那时,没有电话等通讯,无法催促她们践行承诺。于是,晚自习后,我便去老师家借表。老师的家属说:我们这是上海牌,一个月工资哟,且是通过关系才买到的,为了防避丢失,你还是明天早晨来拿吧。

又一次失望了。心想:不带表就考不上大学?

是夜,“坛子里捉乌龟,九拿十二稳”的心情烟消云散了,或许是失望,或许是紧张,或许是炎热,总是彻夜难眠,天放亮时才稍睡会儿。清晨,昏昏乎乎跑宿舍楼前自来水龙头冲洗了脑袋,觉得清醒了许多。

第一堂考语文。中途,我问监考老师:时间过半没?他说:会统一通报时间的。监考老师身高大概根号2,瘦瘦小小,戴副黑框眼镜,很有点孔乙己范儿,几十年后的今天,仍然记忆犹新。我满以为像预选一样,时间过半会通知,那样,就放下基础知识答题,直接开始写作文。然而,考场广播通知:各位考生注意,时间只剩最后15分钟,做好了的加紧检查,没答完的赶快加油。

当听到只剩15分钟时间时,脑袋嗡的一下要炸了,一片空白,不知所措,绝望至极,以至于《光明日报》的光字都不会写了,上头到底是两点还是三点,咋写都不像,热锅上蚂蚁式的急得差点儿嚎啕大哭,作文一字没写,考试结束了。当年作文的题目是佚名给《光明日报》写封信,反映校门口工厂排出的浓烟飘到学校,影响了师生身心健康的事儿。至今记得,“热泪”如泉,强忍不哭的心境。脚指抓楼板的噗噗声,音犹在耳。当时教室的楼板是木质的,只想找条缝隙钻进去,恨自己只有穿草鞋的命喏,三年的功夫白费了。

受上午的影响,下午化学考试也很失败。考分出来时,120分的语文考了58分,100分的化学考了62分。一些老师和同学都不相信,认为作文经常被当作范文,化学平时再差也在90分以上,纷纷鼓动我去要求查分。但我自己知道,这分是真实的呀。

后来,外婆逢人便说,可惜可惜,真可惜,平时成绩那么好,就因为没戴手表,只考了个劁匠大学。我们哪儿把阉割牲畜的人称着劁匠。

分 赡(小小说)

大清早,姜道德便找到弟弟姜道礼商量赡养父母的事,说:老弟啊,你看父母年龄都大了,是我们尽孝的时候啦,结合当前农村土地承包的好办法,为了落实责任,增强主动性,调动积极性,我看啦,我们两弟兄一个赡养父亲,一个赡养母亲,你看如何啊?

姜道礼说:还是问问父母的意见呗,看看他们是愿意一起单独过呢,还是愿意分开同我们过吧?当然,您是老大,我听您的。

母亲道:你们的父亲也快80岁了,年轻时候也曾是七里八乡有名的石匠,修炮沙石水库的大坝和灌溉渠时,一个人挣三个人的工分,生产队的社员无人不夸他姜礼游能干喏,五荒六月青黄不接时,很多家庭缺粮短油揭不开锅,我们家还有白米干饭吃呀,从来没饿到过你们哪,他瘫痪这两年,只是偶尔喊你们帮帮忙,基本都是我一个人在照料哟。

姜道礼见母亲啰嗦没完,插话说:娘啊,哥的意思问您和父亲是愿意一起单过,还是分开到我们两弟兄家里过活呢?

母亲说:我还是想和你父亲一起单过,只是你们要出钱顾人护理,我年龄大了,身体也差了,拉屎拉尿、擦汗换衣等,我掀不动你父亲了啊。

姜道礼说:娘啊,您看到的,我两弟兄虽然学得了老爹的手艺,可而今几乎没用武之地了,哪有钱请护工哦。

姜道德听说要请护工,便赶紧说道:妈,我们也是考虑到您年龄大了,身体孬,不想让您再操劳,所以,把您们接各自家中赡养,安享晚年啊。

母亲想了想,无可奈何道:既然你们都商量好了,那就按你们的意思办吧。

姜道德征询道:老弟,母亲同意了,父亲瘫痪在床,神智也不太清楚,我看就不用征求他意见了。

姜道礼:赡养父亲,还是赡养母亲,哥,随便您选。

姜道德:为了不让外人说我欺负了老弟,为了“公平”起见,我们抓阄吧,母亲做阄,抓到“父”字阄养父亲,抓到“母”字阄养母亲,且要说清楚,先说断后不乱,生养病死葬“包干”到人,各负其责,分赡到底,互不牵绊。

姜道德心想:昨天同母亲商量好的两个阄都写父字,只等老弟打开写有父字的阄,我就可以直接把阄撕碎了,这样,瘫痪的父亲就该老弟赡养,还能干活的母亲就归我赡养啦,心里暗自得意起来。

母亲刚把阄做好,丢在八仙桌上,姜道德的老婆董德琦咋突然来到桌旁,率先抓起阄就拆开了,姜道礼和妻子伸长脖子一看是“父”字,终于松了口气,说:老大,父亲归您,母亲跟我了。

姜道德满以为心想事成,听到老弟两口子的说话,才回过脸来,一看自己妻子手里的阄,犹如五雷封顶,气急败坏的大骂董德琦:你个死婆娘,谁叫你来的,哪个叫你抓阄了?哪儿叫董德琦吗,硬是他妈个“懂不起”啊。

姜道德抡起拳头就要打他老婆,姜道礼两口子赶紧扯住,心有不甘的说:抓阄了,赡养父亲母亲都一样,要不你赡养母亲算了,别伤了弟兄和气。

姜道德一边说既然抓阄了就只能按阄办,一边挣脱姜道礼两口子去追打董德琦,骂道:你个铁扫八败的婆娘,害得老子不是硬让邻居说欺负了兄弟吗?

姜道礼两口子听懂了老大要赡养母亲的心意,于是进屋背起父亲就往自家走。这时,在院坝头玩泥人儿的姜道礼5岁儿子问:我爸和你爸气鼓气鼓的在争吵啥,还要打你妈样?姜道德7岁儿子道:我爸不想养爷爷!姜道礼儿子提高音调说:哥哥,我们长大了,也不要养爸爸哈。听到这话,姜道德苦涩着脸无语地瘫坐在屋檐下的阶级上。

后来, 姜礼游刚活过80岁生日,丧葬事宜概由姜道礼负责。其母却患了吃得动得做不得的病,一病就近20年,姜道德本想争抢赡养母亲可以添个劳力,结果事与愿违,邻居们看出了他的哪个苦呀,纷纷说:姜道德不“讲道德”,苍天有眼,只逗奸人做,不逗奸人富啊。

作者简介:巴木,男,57岁,四川开江县总工会职工,文学爱好者,偶有诗歌、散文、随笔等见诸纸网刊物。